叶振华 来自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54团砖瓦厂 去他的知青点看看吧!
高中毕业,所有毕业生都上山下乡。我本来打算报名去云南的,因为我最怕冷。可是同学们一通劝说,挣工资总比挣工分强,于是我就跟着去了黑龙江,整个一个大对角。去之前,听说那里冷到什么程度--在室外小便时要准备好一根小棍,因为带着体温的尿一出来就会结成冰条。
这当然是带有玩笑的渲染,但是外公告诉我说古书上讲的“堕指裂肤”倒是确实的。“裂肤”是常有的事,“堕指”虽未亲见,但是“冻掉脚指头”的例子还是听到过的。“草原英雄小姐妹”不就是冻掉了脚趾的活生生例子吗?我自己也体会过“寒彻骨髓”的感觉,同时也相应地得到些防冻的常识。
第一年冬天,有个做电工的知青不听老职工的劝告,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,不戴棉帽就爬上电线杆工作。他下来后还得意地说,不冷啊!刚上去时耳朵是有点冷,可现在一点都不冷。大伙儿一看,他的耳朵都冻白了,摸一下,一点感觉都没有,这才感到事态严重。有同学赶忙张罗倒热水,准备用热毛巾给他捂一捂。在场的老职工急忙制止,并捧起一大把雪,给他搓耳朵。用了好多雪,搓了好一会,他的耳朵才缓过来。之后的几天,他的耳朵起个大泡,接着又溃烂。老职工说,要是当时就用热水捂,他耳朵恐怕就保不住了。
那时住集体宿舍,宿舍以外另外盖了个厕所。虽说小便不用棍子,但是晚上从温暖的炕上下来,走几十米去上厕所,那种寒冷也是难以抵受的。于是大家纷纷一出门转个弯就尿,有的干脆站在门缝里往外尿。那门口原本就结了层冰,因为有人贪图方便,将用过的洗脸水洗脚水就近倒在门口。一旦开了头,就无法收拾了:大家都这么倒,这么尿。日积月累,宿舍门口就长出一个夹杂着垃圾的浅黄色冰坡,进出宿舍要小心翼翼,仿佛登山队员似的,否则随时都会滑倒。
冬天是漫长的,足有八个月之多,倒也不觉得卫生有多大问题。一开春问题就来了,门口老是臭烘烘的,而且与泥浆和在一起,实在令人恶心。这样的日子我竟然过了十年。八十年代初我被分配在北京工作,曾经两次听市长作报告,专门讲改进公厕的问题。他这样转述外宾用“一哭二跳三叫四笑”来描述北京的厕所:一进门,阿摩尼亚气体辣得眼泪夺眶而出;门内尿水横流,地上垫着砖头,必须跳着进去;刚蹲下,便坑里的大尾巴蛆吓得人惊叫;与对过蹲坑者面面相觑,互相一览无余,只有摇头叹息一声苦笑。
后来读到相关文章,谈到西化问题,他说八国联军的瓦德西见到北京市民在街上随地便溺,下令在北京城里普遍设立公厕,原来这是当年引进的一个西化项目。当年我在东北上厕所,却从来不曾想到过西化,西北风的苦恼倒是常常萦回脑际。
北大荒的厕所,粪坑不知为什么都挖得很深,足有两米,而且一般都不加盖。冬天上厕所真是受罪。夏天呢,这里可是个危险的陷阱,曾有人失足掉落,后果不堪想象;更曾经发生过有人将初生婴儿丢落淹死的可怕事件。某连队年年被评为先进,有一年冬天积肥,竟然从冰冻的粪坑里刨出一个婴儿!这个连队的先进立马被取消。
冬天上厕所的艰难,我们连队的一位女知青已经详细描述过,上海老年报刊登了她的文章。其实这种厕所也有它的另一面,就像当年学哲学时常说的:坏事变好事。
上文说过,冬天上厕所其实不必带个小棍,但是清理厕所的却必须带根钢钎。原来夏天掏粪时粪坑满满的,冬天则另一番景象:起初粪便在坑底冻成一大滩,后来越积越高,截面越来越小,活像一座粪塔。最后堆成一个小尖尖,直指蹲者的肌肤。负责清理厕所的人(那时往往由“右派分子”或“坏分子”来担负这项重任)就要用钢钎来凿掉那个影响如厕的塔尖。如果没有及时清理,后继者便须东腾西挪,才能将那秽物安全排出。不过这么一来,塔尖就变大了,甚至将整个坑口阻挡住了。
那年我在连队食堂劳动,大师傅老吕头有个闺女,似乎脑子不大好,傻傻的,三十多岁才结婚生子。临产那天一早,她出家门到一箭之遥的厕所如厕。一会儿的工夫,她慌慌张张地跑回家对老父亲说,孩子生在厕所里了!
我是第二天听说这事的,当即问老吕头有没有这事?他笑着说,是啊,闺女回来喊我,我连忙跑去厕所一看,幸亏那粪坑都满了,那小子就搁在粪上,没咋的,也没冻坏,要是夏天还不淹死了?我就把他抱回家了,现在好好的。我说,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。他高兴地说是啊是啊。
现在那孩子也快到不惑之年了吧?愿他生活如意,健康幸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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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叶振华
编辑:
刘延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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